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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觀看《滿江紅》的過程是輕松愉悅的。它看起來既不似《無名》那般凝重燒腦，也沒有《流浪地球2》大場面過多所帶來的視覺疲勞。可以說，在今年6部春節檔影片里，唯有《滿江紅》是真正靠一個“巧”字取勝的。這“巧”，自然有精巧之意。但此外，是否還有取巧之嫌？每個看過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

就筆者而言，觀看《滿江紅》的感受很復雜：既喜且惱。它那走馬燈似的節奏，左一個段子右一個反轉，帶來的觀看感受確乎是喜悅。據說年輕觀眾更喜歡，因為整個故事帶來的感受正如他們所熟悉的劇本殺。但作為劇本殺只玩過兩回的小白玩家，《滿江紅》給筆者帶來的困惑，也正如當初玩劇本殺時的感受：戲劇沖突是強烈了，人物動機卻委實經不起推敲，每次玩到結局，似乎總能瞥見故事背后編劇大人洋洋得意的嘴臉——怎么樣，沒想到吧？

《滿江紅》上映之前，定位是“懸疑”和“喜劇”，但沒人想到張藝謀真的能在這兩個類型上一碗水端平。個人在看某些段落的時候，常常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變身老戲院里的京劇票友，把扇子往大腿一拍，大聲喝彩：“好！”這就是巧，但巧也恰是問題所在。片中人物正如戲臺上的人物，你方唱罷我登場，而觀眾心里也對他們的來意一清二楚：A是來犧牲的，B是要黑化的，C就是個插科打諢的。譬如岳云鵬，片子給他安排的臺詞和表演，活脫脫就是來討好觀眾的丑角。

幾乎所有人物都被工具化，包括大反派秦檜。前半段他料事如神，后半段卻軟弱無能，統統都是為了給正派崛起當反襯。作為正派主人公的舅甥倆同樣如此，這段本應是全片最大看點的人物關系實際上十分單薄。年輕的三舅是秦檜的爪牙，為了上位不惜殺人如麻，其三觀跟岳家軍出身的外甥自是天壤之別。加上張藝謀為了加強戲劇沖突，將整個故事限制在一夜間發生——可想徹底改變一個人，這時間是不是稍微有點緊？更何況，除了好吃懶做沒追求的外甥竟搖身一變成了愛國義士之外，這一夜也沒啥能徹底撼動三舅三觀的事發生。

說回既喜且惱的觀影感受。讓人惱的，正是明知張藝謀在“耍著玩兒”，但觀眾還是被他成功地耍得團團轉。他要觀眾笑，觀眾就笑；他要觀眾震驚，觀眾就震驚；他要觀眾看著義士們犧牲心里發緊，觀眾就真的心里發緊……觀眾作為看客也被工具化了，跟片里的演員一道被端上桌，組成這桌春節檔最成功的宴席。

有點為演員可惜。演外甥的沈騰，本以為這次張藝謀能給他點突破呢，沒想到竟是把作為喜劇演員的他在普通觀眾中的討喜度利用了個十成十。還有易烊千璽，小小年紀就能把三舅兼統領的威嚴演得可信，卻敗在人物調性跟整個片子格格不入。張藝謀讓其他人演小品，卻讓易烊千璽一個人演正劇。這就導致在一堆努力逗哏的演員里，認真走劇情的他就像是一個笑話。

最后，仍然是個人感受：那個最多人擊節叫好的結局，卻總讓人覺得是個敗筆。倘若那個含淚高喊“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的秦檜是真的，或許他將成為整部電影里唯一擺脫了符號化和扁平化處理的角色——誰能說，那個被萬世唾罵的賣國賊，那一刻心里就沒被喚起一丁點“靖康恥”和“臣子恨”呢？若能那么處理，這個大反派或將成就這部滿盤巧思卻真心不見的大片里，唯一的那一點真心。

關鍵詞： 一碗水端平 洋洋得意